隐形患者 三十一(1/ 2)
省厅接到小吴的电话,对接连两起恶性案件也很重视,立马派了位心理侧写方面的专家,到市局来协助他们。
“这位是董博士。”小吴一路迎进了会议室来,热情的向大家介绍。
“别这么叫我来,同事都叫我老董,各位不介意,也这么称呼我吧。”老董倒是个谦逊的人。
“知道你之前一直在系统内讲课,昨天才从外省赶回来,就马不停蹄的来指导我们工作,我代表队里向你表示感谢,”孟金良久闻老董的大名,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上前握着手,笑道,“不过这老董确实叫不出口,我们还是称呼你董老师吧,也希望你不要再推拒了。”
老董的眼睛从小吴身上转到孟金良身上,忽然一顿,“小刘啊,你还是这么客气,去年年底咱们还见过的,你的那个研究站计划搁浅了,我还是一直有些感到可惜的。”
老董居然和刘茗臻是认识的,孟金良略微有些诧异,再联想到对方的身份,忽然对自己一时没留意,又跑出去“代表支队”的行为,感到十分罪恶。
小吴也许是打从心里尊敬刘法医,“被代表”了也毫无觉得不妥的地方,笑着又向里面让了让,等大家都就座了,忙又主动主持道:“董老师,两起案子的相关详细资料,都已经发到你邮箱了,需要我再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吗?不瞒你说,凶手的犯罪动机不明确,作案对象又充满了随机性这事,确实是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工作压力,就怕因为我们的动作慢了,会导致不可挽回的......”
“理解理解,”老董也不再做多余的寒暄了,直接进入正题,起身走向白板,拿起旁边的马克笔,“资料我在路上都仔细看过了,基于你们之前的推断,这个凶手应该是个男性,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犯罪动机不明,犯罪对象选择也不明,是吧?”
“对。”小黄时刻记着老秦的“暗示”,在前辈面前下意识的生出表现欲,伸着脖子说,“从尸检的情况来看,两位被害人的伤口切面都十分粗糙,不过下刀的动作却很利落干脆,没有额外的泄愤式的多余伤口,像是只为剖出心脏这个目的本身,而不是单纯的为了留下‘签名’。”
在连环性的恶性社会案件中,施害人的心理动机不外乎是为了达到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完成的充分支配、操纵、控制等目的。
所以在以往的连环案件中,一个凶手常常会在自己施以侵害的被害人身上,留下某种共同的特征,类似“签名”般的属性。
而北直街桥洞案和园岭案的两个被害人,虽然同样被剜去了心脏,乍一看很像“签名”,可仔细辨别,却又总给人一种,凶手是专为了“取心”而来的感觉。
可这不再具备功能性的心脏本身,能用来干嘛使呢?
董老师将园岭路案发现场的一张脚印照片贴在了白板上,“你们看,凶手离开时的脚印,几乎保持着相同的幅度......”
龚蓓蕾没明白,“老师,我们正常人走路,不是都保持着相同的幅度吗?”
“听老师说,还是听你说,你行你上啊!”小吴瞪了她一眼,又笑着对董老师点点头,“不好意思,董老师,你继续。”
董老师倒是不介意,对着龚蓓蕾道:“你说的是正常人,对吗?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们给我的资料里,对于案发过程的推测性描述里说过,凶手当时没有来得及像第一起案子时那样彻底的清理现场,很可能是当时附近有人经过,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顿了顿,很有些平时上课讲学时的架势,平视了一遍所有人的表情,“我们说的心理侧写,其实简而言之,就是一种换位思考的同理心,用一些规律、规则,把自己的心理感受带入到当时当刻的案发现场,尽量贴近去感受,施害人那一刻的心理感受。”
“所以,假使当时环境已经到了必须即刻离开,连现场都来不及清理的情况,可施害人仍然能保持着冷静自持的步伐,没有惊慌,没有犹豫的匀速离开,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就是深植在施害人性格中的特质。”
这话说得孟金良都忍不住想起立拍手了,虽然这些技巧的简要总结,他们在实际侦破过程中也时常会运用到,不过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系统化的讲解出来,那感觉特别高大上。
董老师继续道:“沉稳,冷静,目标明确,遇到危险情况懂得及时收手,这个人后来没有再冒险回到案发现场,显然也是经过自己细致的评估的,认为留下的痕迹,应该不足以造成直接的指向性证据,所以没有回来。不过,”他话锋一转,“这种性格很多人都有啊,没什么特别,可你们想想,如果把这种性格结合在一起连环杀人案件中呢?所以,我觉得,施害人在现实生活中,应该趋于内向,讷于言辞,甚至有一些边缘型人格。”
孟金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觉得这个词,怎么好像最近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那边龚蓓蕾已经举手追问道:“董老师,你这中间推导的逻辑性,我还没有懂,这和边缘型人格有什么关系?”
孟金良隐晦的看了龚蓓蕾一眼,他想起来了,这是刘茗臻评论苏然的话。
董老师笑了笑,加快了语速,“还是刚刚的那个细节,但我们换个角度,当时施害人能平安离开而不被发现,受害人尸体也是第二天一早才被发现的,这说明当时出现在周遭的人,至少和案发现场中间保持了一段距离,可施害人的本能反应却是立即离开,所以很能他在平常的人际交往中,就存在一定的人际障碍,不喜欢人群,甚至离群索居,那么这也就符合边缘型人格人群身上的主要特点,譬如时刻保持一种不稳定的人际交往预期,忽冷忽热,回避问题,长期的心灵空虚感,自我身份的认知障碍,间歇性的自卑自厌,以及严重的偏执性格。”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
董老师又拿出两张照片,分别是两起案件中的死者。
“你们做的被害人背调资料我看过了,就有限的资料来看,凶手似乎是在随机选择下手目标的,可实际上,他还是经过了选择的。”
“怎么会?”孟金良起身拿过小吴手边的资料,再一次翻阅起来,这里的每一项他都是自己比对过的,分明是毫无任何瓜葛联系的两个人啊。
“小刘,你不要想得太复杂了,”董老师对刘茗臻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笑容亲切的引导着,“共性,往往是很表面的东西。”
孟金良疑惑的抬起头,“共性......难道只是因为两个受害人,都是男性?已婚?”
这次会议室里几乎落针可闻了。
只有董老师一条条抽丝剥茧的分析着施害人的各种特征。
半个多小时后,董老师才停下喝了一口水,总结道:“所以我们现在要重点留意的是:男性,年龄在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性格内向,甚至有些自卑,社会融入度不高,长期有夜间合理外出的理由,同时在个人成长过程中,曾经经历过重大心理创伤,或是有过特殊人生经历的人。”
他朝小吴示意了一下,“你看方不方便给我找个单独的房间,我试一试根据刚刚我们的推断,画一张施害人的面部画像。”
小黄真是除了自己领导,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牛人,两眼放光的说:“董老师,要是都靠这样的心理侧写就能破案,那以后根本不会有什么悬案啊,我们得少加多少班啊!”
董老师被他逗笑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了,这一切只是基于现有线索,以我个人的主观判断给出的观点,以前在具体案件的侦破过程中,也被验证过有很多偏颇的推断,所以最后还是要落到证据上,我只是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而已。”
小吴给董老师找了间空的活动室。
大家谁都不没敢挪窝儿,受了刺激一般,就在会议室里,人人把之前的资料又都认认真真的研读了不止十遍。
很快,新鲜出炉的素描画像送了过来,大忙人董老师又离开市局,辗转到下一“战场”去了。
小吴送了董老师回来,一抬头,就见会议室里的人,个个围着白板,表情都有些说不出来的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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